蒋立冬 绘
2010年上海高考作文题，讲的是不要抓小鱼，而要抓大鱼。这实在是个环保的好题材，有高尚道德的人士会从环保的重要性与可持续发展破题，大大弘扬一番中国的“天人合一”理念，可本人却只会从经济角度进行庸俗阐释：不钓小鱼钓大鱼，实在不容易做到。
鱼能养大的前提，是所有的人都遵守规则不钓小鱼。如果大部分人违规钓小鱼而不受到处罚，那么钓大鱼的人可能这辈子连鱼鳞都吃不到。你遵守规则的后果是你饿死了，代价实在太高。这叫公地悲剧。所以说产权很重要，没有产权分割与制度设定，大家凭天道人心，结果就是一边不断重播道德高调，另一方面是所有的公共草地被各家的羊啃得寸草不生，所有的公共池塘连鱼腥味都闻不到，全都跑到了各家的锅里。
有了产权界定，也不能让我们吃上大鱼。比如同一地区的制鞋企业，大家都在压榨工人，给工人底薪900元，其他收入只能靠每天加班获得。又比如说，大部分中小企业全都让税务局的退休干部或他们的七大姑八大姨开办的公司给自己理税，合法避税。如果某个理想主义小业主照章纳税还底薪1200元，我打赌此人会第一个被淘汰出局，原因很简单，这就是所谓逆淘汰。在丛林商业社会中，它会大行其道。
更冤的是，有时候消费者莫名其妙就成为别人碗里的鱼。部分国产手机与盗版山寨机中附带大量游戏、网络服务等所谓增值功能，如果用户错按了某个手机键，就为“错误操作”付出一元至几元不等的“增值服务费”。有时候你在睡大觉，你的手机就开始在网上神行漫步。工信部和国家质检总局也没有关于禁止手机制造商植入“增值功能”的条款，工商局和消协也缺乏因为用户“错按”手机键而对运营商进行处罚的依据。
最近紫砂煲骗局被曝光。所谓纯正紫砂烧制的煲，不过是泥煲。而让人会错意的紫色是化工制剂，你不但当了冤大头，还成为化工制剂的试验品。消费者向工商局抗议，这才发现我们连紫砂煲的标准都没有。这下子轮到厂家不乐意了，有厂家说你怎么知道不是砂，国家质监部门都没说话。标准的缺失和混乱，让消费者全都成了鱼，政府质监部门怂恿厂家高歌一曲：吃吧吃吧不是罪。
在丛林社会里不可能出现大鱼，那些大鱼大部分是被有意养大养肥的。中国市场里有的是“放长线钓大鱼、养大鱼吃大餐”的高手。比如天然气价格多年维持低价，等到管线铺得差不多了，城市居民离不开天然气了，垄断企业各占一方了，开始天然气价格改革，这样一来，所有的人都成了天然气供应商的鱼肉。你还不能说反对天然气价格改革，你一反对就是与市场定价体制作对，就是主张价格双轨制，就是环保产业的破坏者。这帽子大得没边没檐。
看起来，市场的鱼除非有九条命，否则不容易长大。
要养大鱼你得把鱼塘分到各人家里，让老张家、老王家兢兢业业地牵着狗照顾鱼塘才行；你还得保证黄世仁家的家丁不会隔三差五地跑来，向老张家要两斤鱼下酒，否则，老张这儿为免得鱼在长大前全进了黄世仁家的大嘴，最好的办法是把鱼苗给卖了，能赚多少是多少；你还得保证渔民养鱼收成得超过饲料啊、人工啊这些成本，否则，老张再傻也不会在养鱼行当里混饭吃。
市场最常见的情况是，看着养鱼赚钱，黄世仁一高兴，把天下的鱼塘全都包圆了，让以前的小业主老张、老王全都替自己养鱼，推出黄大叔牌鱼餐馆，黄大叔牌鱼饲料厂，黄大叔牌鱼加工厂，最后建立一家黄大叔牌咸鱼期货市场。这下子，不光消费者，就连投资者也全在里头了，这就叫做：天下英雄、天下资金，尽入吾彀中矣。
回过头来说说手机恶意吸费。
最近，联发科和展信通信两家国产手机芯片的提供商相继联合主要手机厂商，以签订协议书和发起“绿色手机联盟”的形式承诺，抵制手机预置任何恶意吸费、涉黄的非法软件业务。与联发科签署协议书，承诺抵制预置收费软件的厂商包括联想、金立、海尔等十几家手机制造商和龙旗、希姆通、华勤等手机设计公司。加入展信通信“绿色手机联盟”的则包括了联想、海信等主要手机品牌。
为什么这些企业道德品质那么高？实在是因为手机行业是群狼环伺，国外品牌占了大部分江山，这些企业如果换成石油垄断企业，你跟他们说理试试。所以说，竞争是个好东西啊，要不然，我们哪吃得上鱼。（作者系资深传媒人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