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哈同的地产策略,罗嘉陵迟疑地说:“难道别的洋行就不会和你竞争?”
不会,暂时还不会。哈同自信地摇摇头,又指出其中原委,“他们把土地和其他商品,如鸦片、棉纱等一样看待,买进卖出,只知道在交易中赚取差额利润,并没有当作真正的事业,租界的地产实在是洋商们最肥沃的领土,占有了它,就能占有一切!他们也已满足于南京路东段的繁荣,根本还没考虑到发展和开拓。其实,今后那里繁荣了,利益就越大。”
“那些西洋人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愚蠢,他们也会到西区来做生意。”哈同似乎早有谋算,沉稳地打定主意:“我的土地只租给中国人,我造的房子只向中国人出租。这里虽然是租界,可是毕竟在中国土地上,中国人比外国人多!他们要办的事业也一定会超过外国人。有些西洋人在租界上有权有势,处处欺侮人。我怎么压得过他们?倒是中国百姓忠厚老实,容易对付。”
罗嘉陵对洋人穷凶极恶抢占上海土地感到困惑,不禁询问:“中国地方这么大,英美法这帮洋人为何只咬住上海不放?”哈同沉默片刻,然后感慨地发表高明的见解:“我到过东方很多地方,印度太热,山打根荒僻,香港只是个孤岛,没有一个地方比得过上海。我仔细查看过地图,上海是中国内外通商的交通要道,出吴淞口一条长江直入内地,向外可以接上太平洋。将来太平洋航运发达,中俄铁路开道,东西方的商业中心一定在上海。它像是一个人的喉咙口,从外面能输进大量洋货,又可以伸进口去掏走无尽资源财宝。我佩服西洋人,他们聪明,有眼力,看中了上海,就抓住不放。我一到上海,也觉得这是个宝地,再也不肯离开。”
“可是,”罗嘉陵对哈同既赞佩,又惋惜,“你竞争不过沙逊、渣甸这些洋人。”哈同莞尔一笑:“他们是老鹰,东飞西闯公开抢肉吃;我是小鸟,躲开老鹰,暗地里自己找吃食。有机会就吃几口,多吃就能吃饱。”
三、哈同的生意经
当时的哈同洋行坐落在上海南京路河南路口,这里是公共租界东首繁荣地段的尾端,也是哈同今后向西部开拓地产的起点。这一带的建筑远不能和外滩那些巨厦高楼相比,仅仅是一座座四方形瓦顶二层砖木结构的普通洋房。哈同洋行更不及沙逊、怡和、仁记等大洋行以及汇丰银行那样高贵而有气派,门口没有巡捕守卫,挂在外墙上的铜牌,既不显眼,也比别人小一倍。刚开办时,整个洋行只有一个大写字间,几张松木写字台,椅子,也是中国木匠做的靠背椅;地板不油漆,也不铺地毯,几扇窗户连窗帘也不挂,夏天时太阳西晒,冬天里寒风从窗缝里直钻进来。他所聘请和雇用的都是中国人,原来在沙逊洋行不受重用的宁波人袁祖怀、苏州洞庭山买办世家的席正甫,来担任正副买办。一个是专与租界当局、中国官府打交道,一个周旋于各大外商银行之间。此外只有账房、跑街、庶务和杂务工各一名,其规模之小,人员之少,在上海洋行界中居末位。有人讥嘲这个犹太大班吝啬,故意装穷。其实哈同是以简陋的外表掩盖他的勃勃雄心,也不愿像其他洋行那样,以洋派气势吓退中国客户。



